玲凩

这儿玲凩,幸识。瞎写点东西,低产,没有文力。年更选手。
主APH和BSD。
长期吃粮不产粮,米耀太中不逆,左米不逆,没粮吃也不逆。天雷冷战菊相关,自带避雷针,别来我小窗刷,刷了会生气。

【玫瑰减肥茶】Life Winner

无cp向,米仏中友情向。

全文1w+。

@Awww  @Elvistttt. 前排艾特我的帅哥们。


00


王耀入住这所公寓的时候正值春末。这会儿的天还没有仲夏时的燥热潮湿,但空气依然是蒙上了淡淡的热气,气温也在不知不觉间攀升了几个度。


春日的清风逐渐散去,湛蓝的天空丝毫不掩饰它剔透的颜色。在这样的天气里搬家自然是所有人的首选。


王耀找了间平价的合租房,这并不是因为他生活拮据。事实上他作为一名大学教授,收入可观。也许是因为故乡勤俭节约的风气影响,他向来不喜欢花对他来说算是多余的钱,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就拥有个不错的经商头脑。


王耀拎着他的行李箱,从口袋里拿出丁零当啷的一串儿钥匙开了门。今天是周末,室友倒是都在家里待着。对于他的两个同居人,王耀委实是不了解的。他只从房东的口中听到过草草的两句信息——来自法国的花店店长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和一名美国大学生阿尔弗雷德·F·琼斯。上几次看房偶然与后者见过一面,只不过对方仓仓皇皇拎着书包赶时间的模样让他俩只来得及打个招呼。


王耀一进门,阿尔弗雷德就抬高了手臂朝他挥了挥:"嘿王耀,欢迎入住。我上次和你见过一面。只可惜我当时赶着去上课,没时间和你多聊聊。"


"没事。以后可以慢慢了解。"


王耀颔首应了下来,尽管他觉得阿尔弗雷德的动作夸张得过了头。他和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打了招呼,浅棕色头发的法国人眯起眼笑的时候眼里总是蕴着温柔的浅滩。至少正式的初次见面王耀对他俩的印象都不算糟糕。


夏日风小,微小的细风卷起客厅窗户旁垂着的米白色窗帘。但这也不过是夏天还未奏响的第一个音符。



01


距离与室友合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三人从事不同的行业但至少都有正常的公休日。晚上也总能聚在一起聊聊天,尽管王耀觉得他们的共同语言算不上很多。


虽然同住一屋檐下,但好歹各自都有各自的工作和交际圈,他们心照不宣地互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对互相的了解也不过停留在对方愿意说出口的那一部分。简单来说,就是算不上很熟。他们固然是可以一起讨论晚餐菜谱,一起打游戏,一起逛商场买生活必需品的正常室友关系,勉勉强强也算是融入了彼此的生活,但却对彼此在外的形象一概不知也一概不去了解。


王耀并不知道弗朗西斯的花店开在哪条街,也不知道阿尔弗雷德读的是哪所大学,只在一次饭后的闲谈里了解到他在读理工科类专业。


不过这些都不碍事,妨碍不到生活的正常进行。王耀抱着一叠教案,在和学生打过招呼后他低头看了看腕表,下午还有一堂课,他只能选择在学校食堂里吃午餐。


W大作为H市重点大学自然无论环境还是教学质量都称得上数一数二。王耀顶着已然开始变得不太友好的太阳走在校内的水泥路上。这一条不宽的道路旁种满了毛白杨,树叶浓密堪堪掩了整片天空。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打在温热的地板上造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圆形的光斑。有学生从王耀身边匆匆走过,男孩儿们的球鞋踏碎了光影,姑娘们咯咯的笑声打散了带着湿热气息的空气。而他对于这份热闹也不过挑了挑眉,考虑着应该去哪个食堂吃午饭。


阿尔弗雷德曾在某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晚上边摆弄着手里的游戏机按出滴滴叭叭的声音边吐槽他的老成。明明才二十八岁却活得像个脱尘的千岁神仙。王耀对此不置可否。这么评价他的人可不止阿尔弗雷德这一个。


王耀四处发散着思维,直到他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篮球…应该不能说凭空出现,它是从旁边的操场上飞过来的。王耀顿了步子,惊得瞪了瞪眸,如果他多走一步或许就会被砸中脑袋,那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他把那一叠子教案夹在腋下,伸手去把那个不速之客抱起来,眯着眼转头去寻找它的主人。


然后他看见了一脸错愕的阿尔弗雷德。



02


王耀侧头打量了一下和他齐肩往食堂走的大男孩,后者刚做过剧烈运动,鼻尖和额前都是细细的汗珠,金色的鬓发黏在棱角分明的侧颊上,他拎起自己的衬衫下摆揩了一把脸,阳光把他的头发提亮了好几个度。王耀好心地从口袋里拿了张纸递给他用来擦汗。


阿尔弗雷德一手夹着篮球,一手接过王耀递来的纸巾极其随意地往脸上一抹,笑着对他说:"谢了,耀。"


王耀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在意,他望了望一旁操场上高呼着打篮球的其他男孩儿,开口把话题接了下去:"你没告诉过我你在这儿读大学。"


阿尔弗雷德把纸揉成一团掷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在成功上垒之后卷舌吹了个口哨。听了王耀的话他愣了愣,夸张地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才开口:"噢,天。原来我没和你说过?啊我想起来了!那天下午和弗朗吉闲聊提到的时候你还没回家,至于他为什么在…他不总说罢工是为了更好的休息和寻找浪漫么。"


"看来弗朗西斯知道。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开店。"


"错了,耀。错了。"


阿尔弗雷德举着一根手指摆了摆,三两步跳到王耀跟前站定,后者被迫停下脚步,蹙着眉尖眼含笑意颇感无奈地抬头望了望面前比他高了半个头的男孩儿:"你指什么错了?"


"各种方面,全部。因为耀,你也从来没有告诉我们你在哪里上班,平日里都在干什么。我和弗朗吉都只知道你是一个优秀的文科类大学教授,但不知道你具体教什么,在哪所学校任教。如果我知道,我保证,我一定会跑来找你一起吃午饭。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作息时间和课表。呃…不对,这是更具体的东西。"


阿尔弗雷德把篮球往怀里揣了揣,睁着双剔透的蓝眼睛少见的认真。王耀想出声反驳,又找不到反驳的点,他只好噤声等着下文。于是阿尔弗雷德又跳到他的旁边和他并肩往前走,他接着说下去:"事实上,我也知道,我和弗朗吉也很少提及这方面的事情,但不代表不说。大多数时候一扯到对外工作上的话题你总会把它岔开。在我们当中最不愿意表露自己最不坦率的人是你,耀。你为什么这么抵触?"


王耀半晌没吭声,他的视线略过被阳光照亮的,飘在空气中的灰尘,穿过一颗颗的毛白杨,透过脚下有些硌人的青石板。阿尔弗雷德说的这些他并不否认,确实相比起自己的两个室友来说,他是表现得最拘谨的。那不是表面上的流露,更像是骨子里自带的气质。


王耀独身惯了,与他人疏离惯了。他只要稍微回想一下就会发现,在他漫长又短暂的二十八年生命当中,除了自己需要照顾着的弟弟妹妹以外,他没有可交心的朋友。这绝不是因为他经历过什么日本动漫里惊天地泣鬼神的过去,相反他的生活其实一直过得四平八稳。除了因父母长年在外工作留下他一人照顾下面尚且年幼的弟妹造成的年少老成以外,他的人生确实有些中规中矩得不值一提。


只是这一份年少老成似乎造就了他谨慎的性格。王耀向来是温和的,他不是什么板着脸做出高冷模样的人,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称赞他的温和与好脾气。但他总是把自己锁在适当的那扇门里,距离把控得刚刚好。没有人会察觉到那扇门的存在,就算发现了,也触碰不到或是根本没起去触碰的心思。王耀大概想了很久都没想到第一个来尝试打开这把锁的是一个年仅二十一岁,平日里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美利坚男孩儿。


他侧头将方才四处乱飘的视线定格到了阿尔弗雷德的侧脸上。对方并没有在看他,只是安静地向前踩着步子耐心地等着可能不会有的回答。王耀弯起嘴角提了个像是蓄着清泉般的温和笑意,笑眼弯弯地对一旁的金发大学生说:"我是教历史的,你应该知道历史系教学楼在哪吧?至于课表,你可以到我办公室去看。"


阿尔弗雷德明显是愣了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拉开他那个爽朗惹眼的笑,如晴空般的蓝色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太刺眼的原因闪闪地发着光,引来周围女孩子们一片小声的惊呼。王耀挑了挑眉无奈极了。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耀!我们去二号食堂吃午饭吧,那里的菜量多,炸鸡腿味道超赞!"


"你应该少吃点垃圾食品。那对你的身体也不太好吧?"


"不用担心,英雄可是会好好健身的!"


"…我说的不是你的身材问题。"


王耀本还想接着絮叨两句,而阿尔弗雷德却转过头睁着那双任谁看到都会赞叹一声的眼睛满脸雀跃地望着他。他们早已走过了那段被树荫庇护的不宽小道,此时的阳光肆无忌惮地倾洒下来,打在年轻的美国男孩身上,将他鼻尖的细碎汗珠照得反光,眼里是丝毫不掩饰的欣喜。他咧着嘴,露出一整排洁白的牙齿。



"我很高兴你会这么对我说,耀。"



03


天气愈发热了起来,王耀每次一节课下来都会出一身的汗,T恤衫被汗打湿黏哒哒地贴在背上,引得王耀直皱眉头。不过好在随着仲夏的接近,暑假也就被提上了日程。


夏日的阳光实在是太刺眼,热辣辣地照在地面上将原本冰凉的水泥地板晒得滚烫。王耀给阿尔弗雷德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有事让他先回家。桌子上的教材书籍和教案散乱地堆在一起,王耀生活习惯向来良好,不管什么地方都收拾得极其整洁。他托着腮盯着一页教案看了片刻才慢吞吞地开始整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今天要去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那家新开的书店。知道他喜欢书籍和写作的女同学送了他一张书店的会员卡,总不能辜负人家小姑娘的一番心意。抽个空去看看也不错。


王耀收拾好东西,提着包慢慢悠悠地往外走。在直接触碰到室外阳光的时候不免眯起了眼,他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踏上热气腾腾的灰色地板。滚烫的温度甚至透过他不厚的鞋底灼烧着脚底。热浪把绿得出油的树都烤成了扭曲的形状,蝉鸣一声接一声,聒噪得教人厌烦。才出去了五分钟不到,王耀的额上就开始冒汗。这样的天气着实让人提不起精神。


王耀走出校门顺势打了辆出租车,车内放着他没有听过的纯音乐。简单、清亮、温柔至极的旋律打散了夏日高温带来的浮躁心绪。车窗外的商铺和绿化带随着车辆的前行渐渐向后移动然后被远远地抛开,王耀靠着车窗往外看,他能看见拎着公文包穿着西装步履匆匆求业的毕业生;能看见手里捧着热门冷饮站在马路边嬉笑穿着女高校服的姑娘们;能看见搀扶着自己老伴的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人。这个世界在这个夏天展现着它不寻常的热闹。车厢外面是人声鼎沸,车内却只有不符时节的音乐流淌和王耀不符时节的平静心绪。音乐还在放,和着这个寂寞又热情的矛盾季节敲下最后的音符。



04


出租车最终在一条不算热闹的街边停下,这里的地理位置其实不太适合开店铺做生意。如果不是有心来找,说不准根本没人能发现这里。


书店不算大,装修得却不错。红木制成的货架上面放着的都是理得整齐的书籍,店里还烧了熏香,飘着一股股的袅袅白烟。王耀略略扫了几眼,最终还是选择买了几本历史相关的书籍。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和蔼地给他的书换上了模样精致的包装,和他说话的时候笑得眼角的纹路都皱在一起,豁达得很。


王耀抱着书向老爷子道了别,踏出门槛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一旁的花店。和书店挨在一起小得有些不起眼,但依然能闻见空气里不容忽视的花香味。他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门店的外侧,踌躇了半晌还是决定推门进去看看。


店门口挂着的那串薰衣草色风铃随着王耀推门的动作丁零当啷地敲出了一连串清脆的响声。浓郁的花香味钻进鼻腔,他却不觉呛。王耀对花没什么了解,但好歹还是能认出常见的那几种。这家店里的玫瑰似乎格外的多,一捧一捧的红玫瑰挤挤挨挨地贴在一起,热烈的红。像是烧起来的一团向天自然生长的火焰,高呼着爱与自由。


王耀凝视了半晌,才转头去看坐在柜台边托着下巴无声望着他的弗朗西斯。后者见他回神才又增了几分笑意,他交叠着双腿,颇俏皮地朝王耀眨了眨眼。


"下午好,耀。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王耀对于这种巧合一时有些无言,但很快地就放松了下来。在他和阿尔弗雷德说过自己的工作地点以后,弗朗西斯也经常顺路来学校门口等他一起回家,但他一次都没有来过对方工作的地点。王耀环顾了一下四周的装修,乳白和浅紫为基调的店面看起来清爽又干净,甚至凭空给人一种高级感。很显然的,是弗朗西斯惯有的风格。


"我的学生给了我一张隔壁书店的会员卡。"


王耀坐到弗朗西斯身侧的椅子上,接过对方递给他的茶水。他捧着尚还温热的茶,透过蒸腾起的水雾偏头去看了看浅棕色头发的法国男人。这会儿已经不早了,太阳西斜,暖橘色的光透过白色窗框镀在一簇雏菊花瓣上。弗朗西斯的眼睛是鸢尾花的紫色,他弯着眼手指摩挲着下巴,背着橘子汽水似的光线转过头来和王耀对视。


"你再待一会儿?我们可以一起回去。现在你也知道我在哪里上班了,有空来这里看看吧。哥哥我可以在你来的时候送你一束花。"


"你把店开在这里,不会亏本吗?"


"怎么会。我其实主要的收入来源是我那些画,它们可以赚一个好价钱,用来满足我做亏本的生意。"


王耀在记忆里搜索了一整圈,他确实是在没课的午后见过罢工没开店的弗朗西斯坐在画板前涂涂抹抹。他以为那不过是业余爱好,毕竟弗朗西斯除了捣鼓颜料还会拨弄琴弦。王耀想他大概就是距离自己最近的广义上的艺术家吧。


"那我也许得改口叫你波诺弗瓦大师了?"王耀笑着说,低头抿了一口尚有余温的茶水,"或者艺术大家。"


弗朗西斯携着他鲜少褪去的温柔笑意站起身,拿着剪刀踱到白色的花面前摆弄起来,就是手上忙着,他也不忘回答王耀的玩笑话:"那太夸张了,不过哥哥我也很想像真正的大家一样留下名垂青史的作品。这当然是开玩笑的,我画画或是弹琴,为的都不是名利。是对艺术的追求,法兰西浪漫的延续。"


王耀把乳白色的茶杯放到柜台上,他翘起腿,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挑着细又好看的眉揶揄地望过去:"那倒也不妨碍我认为你是个艺术家。"


弗朗西斯把修剪好的那束铃兰扎好,抱着害羞得垂着头的白色小姑娘走回王耀身侧。他顺着视线低头去看王耀垂在肩上的黑色马尾。轻轻地笑了一声:"当然,我可不会拒绝耀的说法。这三个字符从你的口中吐出来像是镶了钻的桂冠一般珍贵。你的夸奖对我来说是至上的荣耀,哥哥的荣幸。"



05


在短暂的快两个月的相处当中,王耀和阿尔弗雷德都深刻感受到了弗朗西斯骨子里的风流多情。他偏也长了张极好看的皮囊,鸢尾紫的眼睛里无论何时都藏着一整丛漾起波澜的花海,笑意常年停留在他的眼尾,看一眼都教人心醉。但王耀不一样,他可以说是为数不多的了解弗朗西斯性情的人,听了这话也不过笑了笑:"拿你约姑娘的那一套话来对我说可没什么实质作用。"


弗朗西斯无奈地笑了笑,将那束还挂着水珠的花姑娘递到王耀手里:"哥哥我可是发自真心的。我说出的每一句赞美词都有它独特的意义,或优雅或活泼,或内敛或温柔。我搭讪的姑娘们都有享受赞美的资格,她们值得聆听她们的美丽。你也不例外,耀。"他轻轻抚了抚铃兰柔软的花瓣,"只是你一直以来都很谨慎,我考虑到你的心情,怕说出的话惹你不高兴。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天主保佑的人都是宽容大度的。"


王耀摆弄着扎起那束铃兰花的红色缎带,太阳在他们说话的空隙间又落下去了大半,天际线铺上了丝绸似的深蓝,仅剩的那点昏黄色留在窗户边上,缱绻着不愿离开。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想着和我交心呢?"王耀笑着,把花抱进怀里,跟着弗朗西斯走出店铺面前的那道门槛,等着他锁门,"我猜两者都有。那么作为交换的,我真的认为你是一位艺术家。也许你不够有名气,不过那或许是在你骨子里的浪漫吧。就像你形容我的谨慎和宽容是血里流淌的一样。"


"当然,事实上你那令人有些意外的坚强和刚毅也是在血里流淌的。在外人的眼里我是一位普通的花店店长,那就用花朵来形容你吧。牡丹和梅花?再合适不过了。或者牡丹和翠竹。竹和梅向来都是能够替换的两种物品。那是一样的。"


弗朗西斯将店门钥匙放回外衣口袋里,朝王耀摊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王耀抿着唇忍俊不禁。他们并排缓慢地往家的方向走,这会儿路灯都亮了,颜色不一的电灯泡勉勉强强照亮了前行的路。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送你铃兰吗?"弗朗西斯单手插在外衣衣兜里,另一只手提着王耀的包,朝迎面走来的两个姑娘展现了他无懈可击的微笑,惹得女孩们面红耳赤。


王耀单手环着那束花,声音在带着热潮的夜色里被淡化得几近听不清:"你总有你的理由的,如果你想告诉我,我当然非常乐意。"


"是幸福,耀。作为被天主保佑的人,哥哥祝你幸福。"



06


夏天总算是接近了尾声,热意散去,连风里都带了秋日独有的凉爽。王耀半扎着马尾驾着低度数眼镜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手边还有几本书,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他斟酌着用词在文档页面敲下一个个的字符。


这是他的业余爱好。作为优秀的文科生,王耀偶尔也喜欢搬弄文字敲出一篇篇的文章。弗朗西斯也说过他可以试着发表稿子赚些闲钱,或是今后不再想当老师的时候可以改行当一名作家。不过这些都是太遥远的事了,教师的工作向来都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轻松,这项事业在目前来看也只能当做兴趣来发展。


茶几上放着一个高脚杯,里面盛着红色的酒液。在客厅的白炽灯下反着凛凛的光。弗朗西斯就坐在沙发旁的折叠椅上,跷着腿翻看今天的报纸。在挂钟的指针转到夜间八点半的时候,他才悠悠地放下手里的报纸,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可乐拉开拉环放到他的高脚杯旁边。


王耀知道弗朗西斯绝对不是会喝气泡饮料的类型,或者说整个公寓只有阿尔弗雷德一个人会喝这些不太健康的东西。快餐和可乐都深受美利坚男孩儿的青睐。但今晚可乐的主人出去打球了。


还冒着泡和凉气的可乐跟优雅的高脚杯靠在一起,一起接受着白炽灯不讲理的洗礼。这个时期的蝉声已经很少了,偶尔还能在办公的时候听到两声。聒噪的蝉会在秋天的时候凋零,与逐渐泛黄飘落的树叶一起,成为滋养树木和世间的养料。


王耀蜷着腿敲着字,这样不显尴尬的沉默在弗朗西斯拉开可乐拉环的后十分钟被抱着球回到家的阿尔弗雷德打破。他宽松的球服被汗打湿紧贴在背上,面上是运动过后特有的红润。他将球随手一丢,鞋子也是边走边脱,最后却在王耀威胁的目光下软了气势走回去乖乖把东西都收拾好。


阿尔弗雷德做完这些琐碎的事情就迫不及待地扑到了沙发上,相当自然地抄起茶几上的可乐猛灌了一大口,然后慢吞吞地发出了一声餍足的叹息。他似乎没觉得这罐可乐分毫未动地放在这里有什么不对,他盘着腿朝一旁的弗朗西斯眨了眨眼,又在沙发和茶几上摸索了半天,最后出声问道:"嘿,你们有谁看见英雄的游戏机了吗?我昨天才玩过的那款。"


弗朗西斯端起他的红酒缓慢地晃了晃,酒液随着他的动作荡出了一个弧,红色附着在杯壁上,他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小口。王耀觉得如果他们家的灯是西式吊灯的话弗朗西斯就可以完美地扮演中世纪那些手握权贵的优雅贵族了。


"我记得你放在了电视柜的第二个抽屉里。阿尔菲。"弗朗西斯应着他的话,沉吟了半晌又接着说,"虽然知道你不太喜欢别人念叨你,但耀说得没错,你应该适当地改一改随手乱放东西的坏习惯哦。"


王耀将视线自荧屏上移开,他微微弯着唇角听他俩对话。只要阿尔弗雷德一回到家,就是煞白刺眼的白炽灯也会被融成最舒适的橘橙色。


"噢谢了弗朗吉。"此刻拥有着活跃气氛能力的男孩儿蹦起来绕到电视柜面前,顺利地翻到了他的游戏机。阿尔弗雷德欢呼了一声,笑嘻嘻地重新缩回沙发,"别那么拘谨,你后面的话可以去掉,根本不用提!失而复得的感觉是最酷的,为什么要在意那些细节呢。"


"好吧,如果你能顺利地找到它们,哥哥我可不反对你的做法哦。"


王耀本想提一句反对,却在开口的瞬间闭了嘴。他只是微妙地产生了不想打断他们俩谈话的心思。客厅的窗户没有关,夏末的风掀起了窗帘的一个角。今天天气不错,外面月亮的光洒进阳台里,王耀偏头就能看见无云的墨色天空和嵌在墨里的那弯月亮。


这样挺好的。



07


阿尔弗雷德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手里的游戏机一个劲地发出滴滴叭叭的响声。其实这本来没什么,只是阿尔弗雷德在打游戏的时候总喜欢大呼小叫或是自言自语,用王耀的话来说就是堪比蝉鸣的吵。


只可惜阿尔弗雷德本人一点都不喜欢蝉叫声,他在气温最过火的仲夏夜被窗外接连不停的蝉声吵得睡不着觉。城市里鲜少能看见星星,他就是想趴在阳台上数星星解闷都找不到几颗明显入眼的。


王耀抬眼瞟了瞟阿尔弗雷德,后者全神贯注地盯着游戏机的屏幕,弗朗西斯贴心地将白炽灯关掉换成了橘色的那几盏。


"嘿英雄要死了!"


阿尔弗雷德呼出声,王耀被他突然的大嗓门吓得一怔,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蓝眼睛的美国小伙早就将游戏机丢在一旁,拿起可乐又喝了一大口,脸上写满了不高兴。荧屏上闪着鲜红的"KO",而弗朗西斯安慰似的拍了拍阿尔弗雷德的肩:"别那么在意,阿尔菲。"


"噢是的,我不应该这么在意。这是最后一关了!如果我打过我就可以顺利通关然后去和马蒂炫耀。我保证,今晚我一定能过。"


弗朗西斯又靠回了椅背上,报纸还是稳当地捏在他的手里:"有精力是好事哦,但是别通宵,我记得你明天早上有课。"


"放心啦,英雄知道分寸的!"阿尔弗雷德又重新抬起了他的游戏机,他向来活力四射不轻易服输,"通宵这一项工作还是等到我放假的时候吧!"


王耀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微微蹙着眉尖习惯性地念叨出声:"别在年轻的时候就把身体搞垮了,阿尔弗。"


"有什么关系,耀,你要对我的身体抱有百分之一百的自信!!"


橘色的灯光打在青年人金色的头发上,眼睛里满满当当蓄着的尽是笑意。似乎在城市里隐匿踪迹的那一颗颗闪着光的星星都掉在了他的眼里。王耀只好叹了口气,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在意。也许只是照顾人的习惯在作祟,但他显然是忘记了,无论是自己身在异乡的已经长大的弟弟妹妹,还是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儿,都早就不需要他人"好意的叮嘱"了。


弗朗西斯把报纸放下,他端起酒杯,浅浅地搭着腔:"年轻真好,那是当然的。阿尔弗有那么多精力真是再好不过啦。毕竟一个人搬出来住就是为了更随心所欲嘛。但也不能太放纵哦?"


"哈哈!我的身体我当然再清楚不过啦。"阿尔弗雷德拿起他仅剩杯底一点的可乐罐,抬起来朝弗朗西斯示意,"来吧,弗朗吉,让我们高呼——"


高脚杯和易拉罐相碰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但杯中液体随着动作却荡出了一个巨大的半弧。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在意是谁的动作大了些。


"Freedom!"



08


王耀踏进被空调冷气吹得格外温凉的办公室,他将手里抱着的那束满天星拆开包装放进了换过水的瓷白色花瓶里。他理好待会儿要用的教案慢慢地踱去课室。


他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日期,距离他搬进那间公寓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有余。


初夏的风开始吹,和一年前的今天一样蝉声渐响绿叶葱翠。教室里的人渐渐地变得多了起来。大阶梯教室的窗户基本都没关,阳光入室把整间教室都照得亮堂。王耀站在讲台上都能够看见空气里飘着的一粒一粒的细小尘埃翻飞在学生的周围。


王耀的课很少有人迟到早退旷课,一方面是他作为老师的平易近人以及那张好看的脸,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上课能力。在大多数的学生眼里历史作为既定的事实总是缺乏其生动性,但王耀总有办法将无趣的史实清晰明了地当做故事诉说出来。通常情况下来说他上课都是百分百的投入,底下的学生就是带了小说和手机都不太好意思拿出来看。


一节课的时间在王耀清泉般的声音里迅速流过,下课的时候还有几个姑娘来找他问问题,虽然问出来的都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估计是抱着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但王耀从不拆穿她们拙劣的演技。


送走女孩们的时候太阳早就收敛了锐气,临近黄昏的阳光柔和得像是上好的橘色绸缎。王耀走出教室的时候看见了倚在门口等他的阿尔弗雷德。金发青年单肩挎着包,看见他走出来就飞快地收拾好了他的表情,笑嘻嘻地冲王耀打招呼:"嘿耀。你在里面磨蹭了足足半个小时!"


王耀朝他报以歉意的笑,阿尔弗雷德会来等他一起回家早就是常态了。尽管对方下午根本就没有课,他也会跑去学校操场打一个下午篮球然后再提前半个小时到王耀的教室门口蹲点。所以仔细算来他今天等了一个小时。


"抱歉。不过你可以不用提前那么早来等,下课的时候总会有学生来问问题,耽搁一下是难免的。"


"她们才不是来找你问问题呢!英雄发誓刚刚那两个女孩看你的时候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讲的肯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阿尔弗雷德咕哝着,把提前从王耀办公室里拿出来的包塞回他的主人怀里。


王耀笑了笑,没回他的话。他从来不在意这些琐碎的事情,如果有人会因为他对这门学科产生兴趣的话,那也是件好事。只要不越过那条线,他都不会侧目去看上一眼。善于察言观色的法国人曾评价他有些时候薄情得近乎冷漠。


回家的那条路人流量比较少,快坏掉的路灯吱吱呀呀地闪着光,虫蝇绕在发光的灯泡四周转来转去,扑棱着的翅膀破空发出细小的嗡嗡声。阿尔弗雷德絮絮叨叨地和他说着自己的英国表哥,今天中午吃的饭菜,下午的那场即兴球赛。王耀拎着包,面带笑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声。温热的风把他俩的衣摆卷起,拂过路边的绿植,树叶摩挲间发出沙沙的响声。


天色暗了下去,月亮从云层中间露出了个脑袋,不亮的银色光芒就洒在他们的头顶上,被路灯气势汹汹地遮掩了过去,瞪大眼睛看都瞧不见。


公寓客厅没有开灯,餐厅里倒是亮着暗暗的光,那是烛火勉强圈出来的一小片光亮的天地。桌子上是精心准备好的菜肴,数量不多却都很精致。弗朗西斯坐在餐桌旁晃着手里的高脚杯,见他俩进来朝他们抬了抬杯子。暗橘色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鸢尾紫的眼睛铺上了一层暖光。


"晚上好。"



09


他们三个坐在玻璃制的餐桌前,就着不亮的烛光吃晚餐。窗外的蝉声被隔绝在了蜡烛所照范围的外面,阿尔弗雷德拿着刀叉切面前淋了黑椒酱的牛排。他们三个的手边都放着弗朗西斯提前倒好的红酒。


"你今天怎么和我们玩起浪漫来了?平时不都是和姑娘们出去享受烛光晚餐的吗。"王耀笑着揶揄,他五分钟之前就结束了战斗,一来他胃口不大,二来他良好的饮食习惯告诉他晚饭不能吃太多。


弗朗西斯拿着餐巾纸擦拭自己的指尖,听到他这么说弯着眼笑了笑,将这个玩笑话一接到底:"哥哥我的魅力能让全世界的女孩儿都倾心于我——你们当然也不例外咯。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心跳加速?"


"噢,当然,牛排的味道让我心动不已!虽然英雄不太喜欢吃麻烦的正餐,不过味道真赞。"阿尔弗雷德拿纸揩了揩嘴。听到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其余两人也不过习惯性地挑了挑眉,对他不合气氛的发言置之不理。


"很高兴你能这么说,阿尔菲。爱与美食会让所有人的心情都好起来。"弗朗西斯抬了抬下巴,"我想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这样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难道不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吗?"


"生活里有仪式感是一件好事。"王耀摆弄着高脚杯,他抿了一口里面盛着的红酒,口感顺滑味道醇香,只是尝一口便知道是高档货,"酒怎么样都好,稍微省点钱吧弗朗西斯。"


阿尔弗雷德没动他手边的红酒,比起酒精来说他更像是一个典型的咖啡控。每天两杯不多不少,雷打不动的习惯和他晚睡早起的作息一模一样。


"偶尔挥金如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谁对于金钱的支配都是自由的。"他弹了弹高脚杯的杯沿,清脆的响声响彻没有杂声的餐厅。


王耀笑道:"万恶的资本主义。"


时间静悄悄地在他们周身流淌,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烛火摇曳发出的暗光和月亮勉强提供的一点银色光线。王耀其实觉得稍微有一点不可思议,他不是一个会特意去关注时间流逝的人,只是现在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恍惚。无论是阿尔弗雷德在学校食堂旁对他展露的孩子气的笑,还是他在办公室里插上了弗朗西斯送给他的铃兰花,亦或是阿尔弗雷德和弗朗西斯在晚间的时候乘着月色伴着游戏机背景音乐高喊的自由,都不像是应该留在记忆底部成为过去回忆的那一部分。


王耀笑了笑,朝他俩举杯示意:"一周年,碰个杯吧。"


三个玻璃杯悄声碰在一起,这次阿尔弗雷德难得没有用上他能搬动整个柜子的劲。轻微的脆响听起来有些微不足道,却是他们融入了彼此岁月和生活的最好证词。


"Cheers。"



10

敬自由、金钱、美食。

敬我们。

We're『Life Winner』。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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